星期六去书展看了李敖大师的演讲表演,说去看表演是因为去之前就已料到,内容与观点,肯定毫无新意,手段也一定会是重复重复再重复的老把戏,果不其然。说到收获,也还是有的,其一,我开始渐渐理解了李敖的乐此不疲,因为他年纪越来越大,也因为我年纪越来越大。其二,现场感还是可以加深认知,我算是真真切切的理解了那句著名的论断:你和他讲道理,他给你耍流氓,你耍流氓,他给你讲道理。李敖76了,大半生学问煌煌,著作等身,知识非常丰富,可越到后期,越发思想犬儒,逻辑混乱。
我们从毕飞宇演讲现场退出提前40分钟去李敖的演讲厅,毕飞宇在讲他的《玉米》主持是梁文道,我对太太说,你可以比较一下,训练有素的演讲者和一个作家的差别,作家有丰富的内心世界,笔下世界,但大部分都不会适应公开演讲,我看过高行健的诺贝尔获奖演辞,单看文章,这是很好的文学创作谈,可是视频看来,比胡总的××大报告还要生硬,几乎是照稿读书,毫无抑扬起伏。
果然,还没走到大会议厅,就已经有很多人,我们是提前预约,可以直接进入会场,彼时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,座位已所剩无几,前面是记者席和预留位置(是李敖预留给朋友们的),我观察了一下,第一排斜对着讲台没有人坐,也没有预留,和太太一起过去,因此得以近距离观察李敖大师和师奶杀手、李敖铁粉马家辉先生。
讲台一角摆了花篮,上书:祝李敖大师新书大卖,青霞赠。嗯,周六,青霞6点也有个新书发布会。不一会儿,马家辉过来,把花篮上的题签拿走了,我们大感疑惑,太太说,会不会是觉得不好意思啊,后来,答案是:李敖大师知道除了第一排的人,大家都看不到,需要将这个题签投影到大屏幕上--和他投影他那些珍贵的史料一样。
开场前人马纷纷,记者学者来了不少,小正太加藤嘉一在讲台前来来去去,不知道在忙乎啥,演讲快结束时,太太说,加藤嘉一如果和李敖聊,肯定能聊一块儿,我们为此大笑不已。
马家辉的开场也很精彩,大意说,从十八岁读李敖开始,等了三十年才等到这场演讲,受命以来,日思夜想,形诸于梦。在梦里,有时大师穿着衣服,有时没穿衣服:)
李敖的演讲开始了,第一句永远是:我纠正一下,刚才××讲错了---这就意味着,无论别人怎么吹捧都是不够的,还需要自己再上一层楼,越到老年,李敖越热衷于此。他的流氓逻辑是:你们不说我的好话,我只好自己说。虽是自嘲,但也离事实不远,在内地,还有不少年轻人或年老人,隔海粉了几十年李敖,他的所谓神州文化之旅,颇具轰动效应---这一点他也反复在演讲现场提及。然而在HK,遍阅各大报纸版面,青霞出书的新闻就有,而对李敖真是只字不提,可能HK只有马家辉邱立本抬举他李敖
接下来,没什么好说的,无非是翻来覆去那些讲了几十年的老笑话,我虽后生这么多年,但这些笑话光从他口中笔下看了不知道几十遍矣,但还是有很多人大笑且鼓掌。这些老笑话包括:1.电风扇论,演讲厅扇形,大,要注视到每个人搞的讲者像个电风扇;该笑话出现在北大演讲中;2.我的读者有部分是读黄色书刊时不小心买到我的书的,该笑话出现在许多李大师文章中,及北大清华复旦大学演讲中。不过这次拿了本裸女封面的千秋评论文丛投影,他说以前他的书屡屡被禁,流入黑市和色情书一起出版,因此封面多裸女,李大师,难道现在就不是了吗?就在门外,等待签售的书,一本情色小说《虚拟十七岁》,封面也是裸女。现在可没人封禁,封面一样是裸女。
李敖爱自夸,爱引经据典,爱展示剪报小纸条,演讲每一场都是,电视节目每一次都是,看来看去也总结出他的规律,很花哨,很好看,好听,每次都有黄段子,每次也都貌似满腹经纶,其实许多问题,他结论荒谬,论证过程全是断章取义,从不直面问题,因此总是屡屡自以为得计。总是自以为雄辩滔滔问不倒,活脱就是文化界的阿Q一枚啊。
这次他当然不会忘了歌颂我党,举凡历次演讲(神州文化之旅、海南某论坛),对我党的歌颂,找到的论据都只有以下:1.建立了国家,赶走侵略者;2.中国人平均寿命比之前延长了很多;这两条论据,这些论据和论点,不值一晒,其一,若真敢说自己是历史学家,能不脸红吗?其二,平均寿命这种事和我党扯得上什么关系呢?活下来的没弄死的多。但他言之凿凿,都是我党天大的功劳。
他还有一个特点,谁红灭谁,因为这样出名最快。所以,此番瞄准美国,出书也叫《阳痿美国》,又引经据典说,非常数目字儿的说,你们知道吗?911之后,美国金融危机,相当于每天让全世界均摊2个双子星大厦的钱。这就是他的逻辑,你只要继续往下思考一步就可以击溃这个流氓逻辑:是美国拿枪指着中国买他们的国债吗?还不是你自己要买?
李敖很善于“抽水”,这是HK词汇,就是沾光占便宜的意思,这次他屡屡提到刘XB波。之前却不见他提。刘曾说中国被英国殖民300年,就进步了。他说刘是盗用他的观点,因为他说的早。他此番演讲的题目是:中国知识分子的走向。指出的道路很光明:像他一样和我党做朋友,不要屈原,不要王国维,不要王实味,不要殷海光。
当他提到殷海光,再次重复了“斯人也不可有斯疾也”观点,笑谈殷海光想不开,虽然每次他都会说:我的老师殷海光,虽然殷海光病重时,他勇敢的解囊相助,但我觉得做李敖的师友还是相当恐怖的。当年王小山开玩笑似的说:生子当如李敖。因为没有李敖这个儿子,李鼎彝只是个普通的北大毕业生,远没有他那些同学知名。做李敖的朋友简直是人生之噩梦一场,和李敖诉讼半生的萧孟能且不必说。连殷海光都难逃他毒手,李敖曾在文章中说殷海光死后,他穿寿衣,发现殷海光JJ很小。你很难想象,除了李敖还有什么人会在这种场合扯这样的事。既无尊者讳,逝者讳更无须说。在他看来,自己的JJ也是最大的,虽然早已是个摆设。
李敖的流氓逻辑,其实都非常容易戳穿,有些一听就很荒谬,如贪污不算什么,是很正常的(此处引用清朝养廉制度来证明,真让人忍俊不禁)有一些只要稍微再多想一层就可以了。总之 ,知识在他看来就是为我所用,这样的人就算读书再多,再自称是一台人肉电脑,又有何用呢?难道仅用来说单口相声?有知识的人不一定有智慧,有智慧的人不一定都是思想家,李敖常说,你么别说我是政治家,政治对我而言太小了,我是思想家,可是他引以为豪那些战斗的日子里他引以为豪的《纽约时报》报道他,使用的词是:columnist。连历史学家都不是。
答问环节总共只有10分钟,我只听白韵琴问了一个问题,后面实在太冷(空调冷),又怕结束人多混乱,便和太太一起离开了会场。他并没回答这个问题,和以往一样,他并不直接回答问题,白问的是,你口口声声说和G党合作,你怎么合作?他说,我还没想好,派我儿子先去试试。台下大笑不已,我也觉得,这真正是个好的笑话,聪明圆滑的回答。
这一次因为是在HK,应大家所冀望,他捉弄了一下我党,说以前毛时代,是背着包袱过河,过去了,但包袱是湿的,还很重,到了邓是摸着石头过河。到如今则是捏着卵子过河(李敖注: 这是苏州俗语,你们这些没文化的HK人听不懂),他笑着说,我到北京,胡总不会欢迎我,不会拥抱我,因为他双手捏着睾丸嘛。
岁月无情,年华逝去,演讲中有几次,他有点口舌不清,有点思维短路---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。坐回沙发时,他有点龙钟老态,步履也没以前那么坚定自信,刹那间,我有点理解了他的晚年,有人说他战斗一生,失去了对手倍感寂寞,有人说他一生为情所伤,为友所伤,所以人变得警觉紧张,不想吃一点亏,坚信金钱在手,才能挺直腰板,不愿再信任任何人。我读过他不少著作,战斗也好,敢言也罢,他的语言是精彩的,汉语写的好,但方法论是流氓式的,始终如一的流氓式,他的那些名师们,殷海光,胡适,没有教会他理性的论辩。他在孤身战斗中练就了一身流氓本事。到了晚年,属于他的时代结束,不甘于寂寞,害怕被人遗忘,害怕生前的虚荣不能变成死后的繁华,是老人的共同特征,某个瞬间,这些思绪涌上心头,我有点理解他,并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刻薄的看他,写他。试想一个老人,年轻时受了许多苦,靠自己努力过上了不错的生活,到老了,得承盛请厚爱,到处谈谈话,吹吹水(吹牛B之意),乐得逍遥一番,并没什么不好。只是台下坐的诸君,竖耳朵听听黄段子即可,切勿堕入李大师的流氓逻辑陷阱,也跟着发起昏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