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3月6日 星期三

书摘:阿城《威尼斯日记》

书摘:阿城《威尼斯日记》
毛茸茸 @ 2008-07-19 12:37

如今阿城的书就像是当年看《幸福之路》
当年,我空虚郁闷的时候,常常因为心情沮丧过不下去,我就去看罗素的《幸福之路》,通常看完前三章或者更早,就度过危机了。
和《幸福之路》地位相当的便是阿城,我每年都要看一下,《闲话闲说》和《威尼斯日记》是必看的,偶尔会把小说也再看一次。
读到《棋王》时,我已经高中了,《棋王》是新语文课本里的选读,我暗暗妒忌学弟学妹们有这么好的语文课教材。
王朔在《无知者无畏》说,北京城500年出一个人精,他们这一茬的人精就是阿城。
王朔羡慕的说阿城会打家具、组装汽车,喜好古典音乐。
后来在朱伟的文坛八卦集《有关品质》和《作家笔记及其它》里也零星的记载了许多阿城的逸闻鄙事,
前年我买查建英那本又贵又厚的一本《八十年代访谈录》最大动力也是为了看一篇阿城的访谈。
阿城做过许多职业,画画,组织过八十年代的星星画展,写过小说,三王系列和《遍地风流》所延续的『世俗小说』调调至今无人能及
他还给侯孝贤的《海上花》做过舞台设计(阿城对侯孝贤的评价太高了,有吹捧之嫌疑)
他同时是CCTV-10《人物》节目的策划人。
他的文字不多,倒是每个见过他的人在描述里都对他惊为天人。
我看也未必,我喜欢他作品,主要还是他所传达的那种对世界对人生的放达的态度,真的当得起『魏晋遗风』
这样心态开放的人永远不会老去,不会守旧,不会停滞不前。
这次又读一遍《威尼斯日记》,在手机上读完的,做了一些摘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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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云南的时候,每到山上野茶树发新叶,就斩一截青竹,寻到嫩芽,采进竹筒里捣一捣,满了拿下山来。等里面干了,劈开竹筒,就会得到一长节,姑以名之“茶棍”。茶棍去了野茶的火气,沏出来,水色通透嫩黄,用嘴唇啜一啜,鲜苦翻甜,岂止醒脑,简直醒身,很多问题都可以想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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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传说神农尝
  百草,成就了中药,我猜很多药是神农跟踪动物才发现的。现在的新药仍然是
  动物先吃,之后才给人吃。我在乡下时有过一条狗,它被咬伤后从来都是自己
  跑进深山找各种草吃,一两天伤就好了。狗甚至会自己接骨,乡下很少看到瘸
  腿的狗。我曾经跟踪过一条腿伤了的狗进山,半路上它停下来,眼神忧伤,不
  肯再走,我于是知趣地回头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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犹太人从十五世纪就开始进入中国了,后来有两支留在中原,一支留在河南,一支留在江苏扬州。开封的一支明朝时自称“一赐乐业教”,就是“以色列”教,也就是犹太教。他们的后裔差不多都汉化了,还有部分犹太人入了伊斯兰教,汉人称这一部分人为“蓝帽回回”。明朝万历年间有一个叫Ai Tien的中国人求见传教士利玛窦,自称是犹太人,还记得一些希伯来文,但是因为忙于明朝的科举,没有时间看犹太教的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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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四年夏天,中国已经开始经济改革,我和芒克去秦皇岛与人谈生意,以为可以赚点儿钱。芒克一到海边,就脱了鞋在沙滩上跑,玩了很久。芒克人很漂亮,有俄国人的血统,我躺在沙滩上看着美诗人兴奋地跑来跑去,想,如果我们能赚到钱的话,可能是老天爷一时糊涂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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街灯里,古老的宫殿和教堂周围行人稀少,Luigi忽然说每次回来都是在父母那里,很久没有看到朋友了,今天下雨,恐怕在街上还是遇不到朋友。人世就是这样,会静静地突然想到忽略了极熟的东西。我有一个朋友一天忽然说,好久没有吃醋了,当即到小铺里买了一瓶山西老陈醋,坐在街边喝,喝得眼泪流出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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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童的长篇小说《米》,写出了当代中国小说中最为缺乏的“宿命”,这个宿命与性格融会在一起,开始接续《红楼梦》的传统。当代中国的意识形态是排斥宿命的,同时认为艺术完全是工具,所以多年来文学里宿命消失了,从此任何悲剧故事都不具有悲剧意义,只是悲惨、诉苦和假阳刚,这一切的总和就是荒谬。
  苏童的许多小说都有宿命,例如《妻妾成群》,感人之处是隐藏在似乎是制度问题之下的命运。假如制度是决定性的,那么不同制度下的人怎么样互相感受对方呢?希腊悲剧的力量为什么能够穿越制度的更迭,仍然控制着我们的精神?《大红灯笼高高挂》的改编在我看来,这一点上自觉不到。
  中国古典小说中,宋明话本将宿命隐藏在因果报应的说教下面,《金瓶梅》铺开了生活流程的规模,《红楼梦》则用神话预言生活流程的宿命结果,这样成熟迷人的文学,民国有接续,例如张爱玲,可惜后来又断了。
  这其中的原因可能是历史主义统治了中国文学,而“历史”这个字眼本来就很可疑。用文学反映所谓的正确的历史观,结果是文学为“历史观”殉葬。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常常重读托尔斯泰的《战争与和平》,却避开小说最后的历史说教章节的原因,我不忍看到一个伟大的小说家沦为一个三、四流的历史哲学本科生。
  中国还有一位女作家王安忆,也是异数,她从《小城之恋》、《岗上的世纪》到《米尼》,出现了迷人的宿命主题,使我读后心里觉得很饱满,也使我觉得中国文学重要的不是进化式的创新,而是要达到水平线。
  这样的作家,还有一些,像刘震云、李锐、余华、刘恒、范小青、史铁生、莫言、贾平凹、朱晓平、马原、李晓等等等等,也许我要改变过去的看法:当代中国内地只有好作品,没有好作家。
  中国传统小说的精华,其实就是中国世俗精神。纯精神的东西,由诗承担了,小说则是随世俗一路下来。《红楼梦》是第一部引入诗的精神的世俗小说,之后呢?也许是我错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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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子在川上曰:逝者如斯夫,不舍昼夜。”历代学者都在解释孔子的这句话,以为大有深意。我看没有,非常朴素,一种直观的感叹。
  所以,“季文子三思而后行。子闻之,曰:再,斯可矣。”确实,想两次足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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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起年初在庞贝古城,遗址中古罗马人家居甚小,而广场、庙堂、浴场一类公共场所均很大,地中海的文化,公共生活是最重要的吧?古罗马讲究修辞,重视讲演,意大利人善言谈,滔滔不绝,在门口告别可长达一个小时,我等在一边观察以消磨时间。意大利电影对话甚长,这都是古代公共生活的影响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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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阳的打油诗是一流的,比如这首:
  窗外雨打无芭蕉
  小鸟欲唱缺枝梢
  饭罢闲坐全无事
  忽放一屁惊睡猫
  他家墙上有许多打油诗。夏阳住苏荷,因为租金是多年前,所以虽然苏荷现在变为时髦的贵地段,却还住得起。苏荷可以说没有树,所以“小鸟欲唱缺枝梢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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